行為或物質成癮不代表性格缺陷,而是腦部出了問題。為了研究遊戲和賭博行為如何影響腦部,澳門大學認知與腦科學研究中心的成員近兩年間分析了不少成癮人士的腦部掃描,為改進預防和干擾行為成癮的方法提供新線索。
遊戲和賭博成癮
「遊戲和賭博成癮的神經認知機制」項目的負責人為社會科學學院副院長(研究)、認知與腦科學研究中心成員、心理學系教授胡文詩。她說:「成癮是指人無法控制自己,無法停止做一件可能會傷害自己的事情。一旦成癮,即使努力停止有關行為也很容易故態復萌,因為他們的腦部已經改變,受制於作出成癮行為的慾望。」
胡教授說,目前已有大量關於毒品和酒精等物質的成癮研究,近年也有越來越多專家關注行為成癮。賭博成癮(又稱「賭博失調」或「強迫性賭博」)早已列入正式的疾病分類系統,而遊戲障礙(又稱「遊戲成癮」)則在2019年第72屆世界衛生大會上才列入《國際疾病分類》。不少研究表明遊戲成癮和賭博成癮密切相關。
胡教授指出,澳門博彩業和娛樂行業歷史悠久,適合開展關於遊戲和賭博成癮的研究。「我們的研究項目有兩大目的,分別是研究成癮機制下的神經可塑性機理,以及探究多種感官類環境因素線索對於成癮行為的交互作用。」
腦部激勵機制失調
研究行為成癮,為何要掃描腦部?胡教授表示,物質成癮和行為成癮均與大腦的「激勵機制」(又稱「獎勵機制」)息息相關,多巴胺這種神經傳導物質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我們接收一些刺激,例如吃了一件甜品或贏了一場遊戲時,一個位於中腦的區域會產生多巴胺。多巴胺經神經傳導路徑到達腦部不同區域,使我們產生一種滿足感,並對這種感覺形成記憶。」激勵機制讓我們有動力進食、繁殖和執行其它重要任務。當多巴胺不足時,我們會感到沒有動力、難以集中。
不過,如果攝取一些物質或做一些行為導致短時間內產生過量多巴胺,我們起初會感到很滿足,後來卻會使腦部習慣了這些行為和物質帶來的刺激,改變不同腦區域的神經細胞之間的連接,最終我們要尋求越來越多同類的刺激,才能保持程度相若的滿足感。「一旦缺乏成癮物質或行為帶來的刺激,成癮者就會變得非常低落,身體也會出現很多其它問題。」
2020年,胡教授的團隊開展了研究項目的先導計劃。在一項關於撲克牌遊戲的前期研究中,他們發現,在作出有風險的賭注並勝出時,大腦的激勵機制會被激活。期間,與一般人士相比,賭博成癮人士的大腦獎勵機制激活程度較低。這或許解釋了為何成癮人士會傾向比其他人尋求更多、更大的刺激。
研究人員還發現,賭博成癮者等待賭局結果時,他們腦部內與獎勵機制相關的區域受到不少刺激,在其他人士的腦部卻觀察不到這種反應。胡教授說:「這點很可能反映成癮者所沉迷的不單是博彩的獎賞,還有下注和等待結果的過程。」
尋找預防和治療成癮新方法
2021年初,胡教授的團隊與聖公會澳門社會服務處正式合作收集數據,招募有網絡遊戲或博彩習慣的人士和其他人士執行一系列決策性任務,期間以功能磁共振成像(一種通過檢測血液流動來測量腦活動的技術)系統掃描他們的腦部,並且開展訪談和問卷調查,藉此了解不同程度成癮的人士在決策和自我抑制控制等認知功能上的差異。
胡教授說,數據收集過程長達兩年,期間參加者要接受多次掃描和提供資料,使研究人員得以了解遊戲和賭博成癮如何隨時間推移而演變,從而找出有機會用於判斷成癮程度的生物標記。研究人員也會用眼動追蹤儀等儀器,了解人們參與網絡遊戲或博彩活動時,周邊的視覺刺激(例如光暗、過往賭局結果的不同呈現方式)、聲音和氣味是否會對行為成癮造成不同影響。
亞太地區多地近年積極發展博彩業,網絡遊戲和網絡博彩也在全球大行其道。因此,胡教授相信研究項目的成果不但能惠及澳門社會,還能為全球各地的專家和機構提供研究數據。通過這個項目,研究團隊也與聖公會澳門社會服務處建立了長期的合作關係。雙方除了招募市民參加研究,也會加強知識交流和合作,進一步推動社區教育和干預服務。
通過深入了解和呈現大腦與行為成癮的關係,研究團隊也期望鼓勵有行為成癮的人士了解到成癮是源於多種複雜因素,不代表他們有壞的本質。「行為成癮是一種牽涉腦部的慢性病。就像有其它身體狀況的人一樣,行為成癮者應該尋求專業治療,努力改善生活。」
文 / 葉浩男
圖 / 何杰平,部分由受訪者提供
來源:《澳大新語》第26期